子曰:晏平仲善與人交,久而敬之。
子曰:「君子食無求飽,居無求安,敏於事而慎於言,就有道而正焉,可謂好學也已。」
子曰:晏平仲善與人交,久而敬之。這話有兩個解釋:一是晏平仲這人善於交友之道,與人相處時間越久,越讓人感到尊重;另一個解釋是晏平仲這人善於與人交往,與人相處越久,越對別人尊重。
對於第二種說法,我倒有一個切身的體會。
話說浩然居士到這單位兩年了,與一些同事漸漸熟識了。有一天一群同事沒什麼事,在一起閒侃,其中一位同事姓蔡,當時他拿我打趣,忽然我想起一事,記得以前看書,說有人給曾國藩寫過一副對聯:天子預開麟閣待,相公新破蔡州還。有人說以麟對蔡,對仗不工整,曾國藩氣憤地說,蔡是靈龜,以靈對靈,有什麼不工整?後來我查了字典,蔡字確實有龜的意思。
於是當時靈機一動。就拿他的姓名開涮,說「知道蔡姓的來歷嗎?古漢語中,蔡是龜的意思…」——朋友,你知道我說完後的結果嗎?對了,那人勃然大怒,不歡而散。回頭一想,這事確實是我不對,因為我犯了說話的大忌——沒有顧及人家的尊嚴。後來就找機會向這名同事表示了真誠的歉意。
語言就像是一把倚天寶劍,拿在武功高的人手裡,可以行俠仗義,可以鏟惡除奸。但是最可怕的就是讓一個小孩子拿到這把寶劍,他可能會隨意揮舞,一不小心就會害人害己。
看看上面的現金句「一言可以興邦,一言可以喪邦!」這是對語言的重視,「敏於事而慎於言」這是對語言的態度。
在古代,有人主張乾脆就少說甚至不說話,我想現在來看未免可笑。我們應當儘量成為語言的高手,讓它為我們的生活服用,只是與人說話時要慎重,不論是單獨談話還是在眾多的場合,都切記千萬不要信口開河,就像一個拿著寶劍的小孩胡亂揮舞!
另外還有一事要注意,中國人過去有句話講,「熟而忘禮」,這真是人的通病,我們對初認識的人,一般來說都能做到慎言,但是一旦日久天長,相互熟悉了,有時就無所顧忌了。其實不管是熟人還是生人,說話時都要維護人家的尊嚴,要慎言。所以要學人家晏平仲「善與人交,久而敬之!」
這一點浩然也做得不好,說出來這些心得,與大家共勉吧!
子曰:「衣敝縕袍,與衣狐貉者立,而不恥者,其由也與?『不忮不求,何用不臧?』」 子路終身誦之。子曰:「是道也,何足以臧?」
《易經》上說:「天高地卑,乾坤定矣,卑高以陳,貴賤位矣。」不錯,古人所言不虛, 我們的社會並非平等,而是有貴有賤,有尊有卑。過去不是說三教九流嗎?就是說人也是分三六九等的。
何者為尊,有權者為尊,何者為貴,有錢者為貴。既無權又無權的小民,自然要自卑而下賤了。所以飯店的服務生見了經理難免唯唯諾諾,門衛見了大款總要點頭哈腰。像子路這樣,穿著破布袍子和有錢人在一起,不卑不亢,實在難得。
要我看,尊卑貴賤雖然是一種事實,但卻是最不合理的地方。老子說天地不仁,以萬物為芻狗。在上天的眼裡,人都是平等的,每個的生的時候,沒有唅著金子出生的,死的時候,上帝也不會為大款高官派專車。所以在上帝的眼裡人並沒有貴賤之分
我們人類號稱是萬物之靈,其實從億萬年的眼光看,我們人類何嘗不是宇宙中可憐的過客?宇宙永恆,人生有限,有這樣石火電光中論尊卑貴賤,有什麼意義?
所謂的尊卑貴賤都是以勢力的眼光看的結果,其實一個人幹什麼,能做多大的官,發多大的財,自己能把握的不多,不能不承認有很大的命運因素。所謂富貴莫強求是也。但是從人性上來看,就是眾生平等,沒有貴賤區別。
可是現實世界,畢竟是一個尊卑的世界。這也是個事實。陶淵明當縣令要接見上司,就得卑躬屈膝,可是他終於不願為五斗米折腰,於是隱居了,這是惹不起躲的起的哲學。多少有點消極逃避的味道。相比之下,子路既不躲起來隱居,又不卑不亢的與權貴交往,這樣的境界要更高。
怎樣達到這樣的境界?「不忮不求,何用不臧」是也,就是保持平常心,凡事通過正當的努力,能成功就成功,不成功就算了,不做非份之想,不做非份之想,就能保持人格的獨立。所謂人到無求品自高。
與西方人相比,中國的尊卑意識更強。還記得有一位作家出國後,看到白人青年器宇軒昂的幹著清掃工的活,清理著草坪;看見門衛不卑不亢地為大人物開門。覺得非常驚訝。其實如果承認生命是平等的,這就沒什麼好奇怪的了。不管人是幹什麼的,本質都是一樣的,況且小人物能把自己的工作做好,不偷不搶,能安身立命、養家餬口就很了不起了,有什麼好自卑的?這一點,我們真應當向人家學習。
所以,見了大人物,見了大款,不要自卑,要有自己的尊嚴。生命是平等的,人性是平等的,為什麼要自卑呢?小人物有小人物的命運,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自尊。我們沒有錢沒有權,這的確不是件另人高興的事,但如果既沒權又沒錢,再沒有了尊嚴,那豈不是更輸得一乾二淨了。
子曰:「吾十有五而志於學,三十而立,四十不惑,五十而知天命,六十而耳順,七十而從心欲,不逾矩」
(一)
以前剛讀《論語》的時候,最喜歡最後一句,前面其他的幾句都忽略掉了。後來漸漸的發現,其實算算看,從「志於學」,到「而立」,到「不惑」,在真實修養上,都非常不容易的事。當然,最喜歡的,還是最後這句,「從心所欲,不逾矩」。
莊子裡有一這樣段:惠施說有個大樹很大,但是什麼用也沒有,說莊子的學說就是這樣,不被世人所容納。莊子說,你有這樣的大樹,「何不樹之於無何有之鄉,廣漠之野,彷徨乎無為其側,逍遙乎寢臥其下不夭斤斧物無害者……」
莊子的文辭非常美,可是仔細一想就會知道,這段話,本身就像惠施的批評一樣,大而無用。為什麼這樣說?你看,樹可以找得到無何有之鄉,廣漠之野——其實嚴格來說,樹都很難找到這樣的環境——人能嗎?誰能離開其他的人獨自生活?誰也不能,就像電影《東方不敗》說得那樣,令狐衝要退出江湖,任我行道:「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,有恩怨就有江湖,人就是江湖,你能逃到哪裡副去?」(注1)
嚮往自由是人的本性,但是現實的社會又充滿種種有形的無形的規矩,讓人不能逾越,比如各種法律、風俗、禮數等等,這固然是社會所必須,但確實又讓人感到約束,於是生活中總有許多想做的事而不能做,想說的話而不能說,這也是人生的一種痛苦吧。
對於這樣的種種有形的無形的規矩,有幾種態度。硬是反抗,是一種,比如像有一句話說「不自由,毋寧死」就有抗的味道。再一種就是屈從,徹底放棄自我,完全隨順社會。再有一種就是逃避,比如陶淵明似的形形色色的隱士。
浩然覺得這幾種態度都不如孔子的「從心所欲,不逾矩」境界高妙。孔子人這句話,實在是人生的最高境界,值得嚮往。因為他既成就了內心的自由,又不違背世俗的規矩。
(二)
這句話也是許多藝術門類的高妙的境界。
拿圍棋來說吧:初學圍棋,一定要學定式,要背、要記各種變化,但圍棋手無不嚮往「行雲流水」的境界,可是,新手卻只能老老實實地用定式來應對種種變化。
但一個新手漸漸成了高手的時候,他可能有一天就開始自創新招了,開始不走定式了,可能一開局就往天元隨手下一子呢。對於對手的招式,他不會背定式去應對了,他會分析這棋到底是怎麼回事,然後決定下在什麼地方。這時,他會覺得棋怎麼下都可以,於是很可能走出許多定式上所沒有的東西,讓人大吃一驚。這時他就能體會出行雲流水的意境,也能享受從心所欲的快樂。
但是這個高手繼續成長,也許有一天,又到另一境界:下棋時,依舊是從心所欲、見招拆招、行雲流水,但是應對的招數,在別人眼裡,就是某定式中的招數——而他自己卻渾然不覺,早已忘了定式。這就是「從心所欲不逾矩」的境界。
再比如,初學琴的人一定要練習種種姿勢,種種指法,這令初學者非常痛苦。但是真正的大師在彈琴的時候,會時刻留心指法或姿勢之類的規矩嗎?不會的,他只是全身心投入到曲子裡,享受音樂的美妙之旅了。但是,從別人的眼睛來看,他的指法不會錯,姿勢也不會錯。這也是「從心所欲不逾」的表現吧。
子曰:「 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,一則以喜,一則以懼。」
這是孔子在論孝道,關於孝道,在論語裡是個非常重要的話題,在中國的傳統文化里,孝道也占非常重要的位置。所以論語裡有很多處都在講孝道,什麼「父母在,不遠遊了」、什麼「三年改父之道,可謂孝矣了。」
朋友,你發現沒有:中國古語說「父慈子孝」,為什麼在論語裡,只看到關於子孝的討論,卻看不到關於父愛、母愛的內容?你看吧,一句你都找不到啊。
為什麼孔子只提子孝而不提父慈?我的理解是,父母愛子女是天性,不須要提。尤其中國的父母,對子女更是愛的深,只是他們很少直白的表達出來而已。
就拿我自己來說吧,當我真正體會到父母之愛的時候,我已經二十四、五歲了。記得再那以前,我的父母對我的生活處處操心,象其他父母一樣,這種操心往往太過份了。我反而覺應自由受到了干涉,就像其他大多數的子女一樣,甚至對父母有一種反感。
當我二十四歲那年,忽然生了一聲病,急病,心律非常快,而且非常難受。家裡人驚惶失措,急忙送到地方醫院,大夫懷疑是心臟病,說觀察一晚上,第二天轉到本地最好的一家醫院去。我就躺的病床上,母親就在我身邊,那天晚上,她怕我出事,一夜沒有合眼,現在忘了當時的原由了,反正後來她說了那樣一句,「孩子,你要挺住,要是你出了什麼事,媽活著也沒什麼意思了。」我實在想不到平時很少言語的母親、總是對我很嚴肅的母親,會說出這樣的話。當時我才忽然間感受到,在這樣一個世界上,在另一個人的心裡,我,竟然是這樣的重要,我的生命,甚至就等同於她的生命,這個人就是我的母親。那時我的心裡非常難過,我強做平淡的說,「生死有命,要是我真有個三長兩短,您就當從沒有養過我好了。「她,搖了搖頭說,「你不要再說了」,當時我沒有看到她流淚,但是我真的能感覺到閃爍在她心裏面的淚光。」
後來,我去了哈爾濱治療,快出院的時候,父親陪我去門口的一家藥店買藥,因為這種藥醫院也沒有,當時大夫開了三種藥,有貴的也有便宜的,父親到了藥店後,毫不猶豫的選擇了貴的那一種。那幾天,父親正患感冒,成天咳嗽,我說正好你也買點感冒藥,他說行,於是熱情的服務員一會就把十多種的藥放到桌子上,可是父親挑來挑去,只拿了一盒止咳藥,其他的都不要。我說不行,光是止咳不行,得加上感冒藥,服務員也跟著勸,可是他很固執,就是不聽,匆匆就去交款了。我對服務員說,真不好意思,他這人太犟了。服務員邊收拾邊說」沒關係「,接著感慨的說,「小伙子,我在這賣了十多年的藥了,據我觀察,大多數老年人給年青人來買藥,都是挑好的、挑貴的,自己買的時候,都是挑便宜的。」那時我回頭看了父親一眼,他正走向款台,只能看到他的背影,那時我忽然一下子想起了上學的時候學的朱自清先生的《背影》……父愛總是那樣深沉含蓄。
所以我的感覺就是父母對子女的愛幾乎是一種天性,尤其在中國,不怕父母對子女沒有愛,只怕愛得太濃。()但是中國的父母不象外國人那樣直白外露,不到特殊情況下,子女常常感受不到。所以有時我甚至感謝那樣的一次病痛,讓我能夠知道我的父母對我愛得何等之深。
所以論語也沒有關於父母之愛的講述,實屬正常,因為實在沒有必要去講。須要講的是對孝的提醒,為什麼呢?因為「痴心父母古來多,孝順兒孫誰見了!」你看,就拿孔子說父母之年不可不知,這好像是在說費話,子女怎麼會不知道父母的年齡?那你可是試試,走在大街上,隨便問一個人,你家孩子多大了?他一定會給你一個精確到月份的答案,但是你問問年青的人,他的父母多大?是哪一年生的?你自己看看有幾個能答上來的?
父母之年實際是代表了子女對父母關心多少的問題。
檢討一下吧,父母那樣的關心我們,而我們對父母的關心有多少?知道父母是哪年生的嗎?知道他們喜歡吃什麼嗎?知道他們愛看什麼樣的節目嗎?知道父母內心中的希望嗎?
論語裡說,孝是仁之本,而孝,首先是要去了解、去關心自己的老父老母。